第二天下午,汪琼香和黑狗把做米糖用的原料一应俱备,除了爆好的冻米、谷花外,还炒了点芝麻,熬好山芋糖,买了半斤糖精。那时做米糖多用山芋熬的糖稀加糖精,由于山芋多用于主粮,所以能省出熬糖稀的山芋也是有限的。白糖当时是补点,且价格昂贵,穷人家很少用它作米糖,但如果糖少了不甜咋办,就只能加些糖精进去增加甜味。糖精是煤炭中的提取物,广泛用于食品添加剂。
来帮助黑狗家做米糖的是察溪的陈鑫华,他踩着饭点准时背着糖榨、糖刀,还有一个猪头出现在黑狗家门口。你也许会问,陈鑫华不是烧窑的吗?是啊!烧窑的也可以做米糖啊,其实黑狗自己就会做,只不过家里缺少糖榨,正好察溪有。陈鑫华也是借的,关键是兄弟俩好久不见,找个理由见见,喝两盅,叙叙旧。
黑狗为了和陈鑫华喝两盅,一早就跑到鸿琴买了两斤猪肉,晚上烧了一大盆肉烧萝卜、一鲁大碗海带、一鲁大碗豆腐、一鲁大碗青菜、一碟盐豆和一碟腌萝卜,就在厨房桌子上左右分宾主坐定,你一盅我一杯地喝了起来。汪琼香为爷爷舀了一碗饭,夹了几块肉和其他菜,让他坐在锅灶背后吃。其他小孩都是舀一碗饭,夹点菜,到一边吃去。这边黑狗和陈鑫华喝得正酣,当年一起出去做窑的刘福仁、刘观庆、刘成秋不知从哪里知道陈鑫华来了,一起来看陈鑫华,老远就叫:“老鑫哎”。
陈鑫华看到这几个朋友一起来了,站起来迎:“哈哈,你们好哇!”
刘福仁一进门就递上大前门香烟,陈鑫华接过香烟说道:“好烟,好烟!你现在不得了,从哪弄来这么高档烟啊?”刘福仁正准备解释,黑狗眼看一下子来了好几位客人,就招呼起来:“来来来,把桌子抬开,大家坐下来边喝边讲。”又招呼老婆:“琼香哎,快上几副碗筷和酒杯,大家一起宽喝几杯。”
刘观庆说:“你们喝,我们边上坐坐就行。”
刘成秋也附和道:“是啊,你们喝,你们喝,我们就来坐坐,看看陈鑫华。”
黑狗说:“那怎么行呢?既然撞到一块了,不陪鑫华喝两杯,你们好意思啊?”
陈鑫华一下子想起这些曾经一起出去闯日子的老朋友,也特别开心,和黑狗把桌子抬开,加了两条长板凳。那边汪琼香已经递过来碗筷和酒杯,于是大家坐下来重整旗鼓,推杯换盏,你敬我,我敬你,热闹非凡。汪琼香几次示意黑狗晚上要做米糖呢,黑狗故意躲开她的眼光,像没做米糖这回事一样。汪琼香看这帮人热闹起来也不是一下能收得住的,干脆又去炒了两个菜,外加一碗腌菜上来,自顾整理锅灶去了。
男人一旦端起酒杯想让他放下比战场上让人缴枪投降还难。大家一起回忆曾经的往事,频频举杯,最后猜起了酒拳,大有一醉方休的味道,借用唐代罗隐的四句诗:“得即高歌失即休,多愁多恨亦悠悠。今天有酒今天醉,明日愁来明日愁。”再贴切不过了。
他们你来我往,一直到快十点了,汪琼香过来扯扯黑狗的衣角,意思是说时间不早了,还有正事呢。黑狗白了她一眼:“急什么,明天不天亮了?”意思是说,真要来不及就明天再做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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